【楼诚】家

3.诚,信也

 

明台看见阿诚的时候,兴奋得跳上跳下。

明镜成天要忙工作,明楼成天要忙学业,可5、6岁大的团子正是活泼爱动的时候,却只能每天焉焉地趴在花园里看蚂蚁,耷拉着小脸唉声叹气地说无聊。

阿诚的到来正好。

小孩子不懂什么世故,只知道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哥哥来做玩伴,开心得像小鸟,一天到晚都跟在阿诚屁股后面转,“阿诚哥哥、阿诚哥哥”地叫,黏人得像块棉花糖,却也甜滋滋的。

 

阿诚乐得让他黏。

他太喜欢明台了。

明台天真烂漫,且聪明伶俐。他就像阳光,无论你什么时候去拥抱他,他都是暖洋洋、香喷喷的,总能给你说不尽的温暖和惊喜。他会和明楼拌嘴吵架做鬼脸,也会在明镜回家时飞扑到她怀里亲亲蹭蹭,无忧无虑,恣意快乐。

阿诚喜欢明台那种毫无掩饰的,张扬的快乐。因为那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。

他心底太暗,照不进光,便要极力呵护明台心里的光和亮,毫无保留地拥护他的天真和任性。因为在阿诚看来,那太美好了。

 

明楼发现阿诚最近在躲着他,而且小孩儿自以为躲得天衣无缝。

他总是下午三四点就说有点饿了,然后吃完点心便把自己关进房间里,为的就是不在餐桌上和明楼照面。有的时候正和明台在客厅玩,一见明楼过来便偷偷瞟他一眼然后飞一般地钻进厨房,说是渴了找水喝

明楼想,也许那天说的话实在太重了,也许他真不该那样严厉的。

 

阿诚只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。

明楼把他救出来的恩情,他可以偿还。当牛做马,事事顺遂,用他这一辈子偿还也在所不惜。

可明楼不要他偿还,甚至是不许他偿还。

明楼把这份恩情熨得太厚重,又那样美好,阿诚实在心动。

他不得不承认明楼的话对他有太大的诱惑力,又有谁天生就想做一个下人呢?

可阿诚又实在惶恐,实在害怕。

他怕自己做不到,他怕自己没有办法变得那么优秀,他怕自己让明楼失望,他怕再被抛弃。

他没有那么大的胆量,去下那么大的赌注,更何况对手是明楼。

他只能躲。

竭尽全力地蜷起来,不要再给明楼发现他的懦弱和胆怯,因为只要不被抛弃,只要不再被抛弃,就够了。

 

明镜这段时间因为生意的事特别忙,多少冷落了明台。小家伙到底还小,正爱黏人的年纪,一大早就抱着枕头哭,说着“要姐姐,要姐姐。”阿诚哄了又哄,甚至允诺以后每天多给他一块巧克力,都没能让小东西消停。

阿诚既不想打扰明镜工作,又不想明台不开心,拧着眉头纠结。

“阿诚哥哥,你带我去看大姐好不好?阿诚哥哥,求求你了。”小家伙还冒着鼻涕泡,可怜兮兮地拉着阿诚衣角。阿诚心一软,咬了咬唇,“好吧,那我先去给大姐打电话。”

结果明镜一听明台因为想自己哭了,心疼得不得了,立马派了司机回家接明台去公司,明台一边傻笑一边让阿诚给他穿衣服,“要去看姐姐咯!阿诚哥哥,我们一起去吧!”

阿诚手上的动作稍顿了顿,他轻轻捏了捏明台软乎乎的脸蛋,“哥哥有点不舒服,你自己去好不好?”

“你不舒服?那里痛痛?明台呼呼。”小孩儿肉肉的小手捧住阿诚的脸,认真仔细地盯着他看。

“明台乖,我只是……有点感冒吧。没事的。”

“真的没事?”

“真的。”阿诚给团子穿上鞋,“你要听司机叔叔的话,到公司也不能太闹,大姐这段时间很辛苦的。知道了吗?”

“嗯。”明台弯弯眼睛。

 

“阿诚少爷不一起去吗?”司机很快就到了,阿诚牵着明台的手走到门口。

“不了。”阿诚礼貌地对他笑笑,“我有点不舒服,明台就拜托叔叔了。”

“阿诚少爷好好休息。”司机冲他点了点头,“小少爷您就放心交给我吧。”

“要听话,不可以闹哦。”阿诚弯了弯腰,不放心地对车里的明台叮嘱。

“嗯。哥哥好好休息。”

 

直到汽车消失在视线里,阿诚才回到屋子里去。

在家里做工的李嫂这两天身子不大舒服,便请了假,因而此刻整个公馆更显得空荡。

阿诚在厅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,然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。

他并没有感冒不舒服,他只是不想打扰明镜和明台。他不想明镜尴尬。

他知道自己心思太重,可他控制不住。

来到明家这几个月,像做了一场梦。

一场美丽的,近乎华丽的梦。

梦里有温柔关怀着他的的大姐,对他寄予厚望的大哥,天真烂漫的小弟,和一个温馨却平淡的家。

可他仍旧有点怕。

他怕自己舍不得醒来,却不得不醒来。

 

明楼下午原本是有个读书会的,可他惦记着家里两个孩子,便请了假。

他原以为推开门就能听到明台叽叽喳喳的声音,却没想到整个公馆里寂静一片。

明楼皱了皱眉。

难道阿诚在陪明台午睡?

可当他走到明台房间门口时,却顿住了脚步。

房门只是虚掩着,而那孩子,穿着柔软贴身的小衬衫,捧着一本书,静静地坐在房间中央铺的浅灰色羊毛地毯上。身后是午后暖熏熏的阳光,而他仿佛被这阳光笼罩着,拥吻着,明楼觉得自己甚至能数清孩子脸上细腻的柔软的绒毛。他眉眼已不复刚来到明家时的处处拘谨刻刻小心,甚至平添了那么一丝平和从容。又许是他大概是看到了不太理解的内容,皱了皱眉头之后,目光便锁在那处不移开了。

明楼心里真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,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想拥抱这孩子的冲动。

 

“阿诚。”明楼轻轻叫了一声。

那孩子看书太专注,竟受了惊,手中的书“啪嗒”一下掉在了毯子上。他睁着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,小脸却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,“大……大哥。”

明楼有点恨自己为什么不再温柔一些,又有点苦恼为什么阿诚会这样怕他。

“阿诚,在看些什么?”明楼前十几年冷硬惯了,对着明台也未曾这样耐心过。

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孩子低着头不敢看他,声音懦懦的,“我不识字,就……就拿了明台的小人书来看。”

他似乎是觉得自己不识字这件事非常羞耻,声音便越压越低。

明楼这才注意到团子并不在床上午睡,“明台呢?”

“他想大姐了。大姐让司机叔叔来接他去公司了。”孩子睫毛微微地颤着。

“你怎么不一起去?”

这问题叫阿诚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,“我……我有点……不太舒服。”

“哪里不舒服?”明楼顿时紧张起来,“感冒了?”

“不不!”阿诚非常快地摇摇头,明楼身影不由分说地罩住了光,也罩住了他。他甚至试图躲过明楼探他体温的手背。

明楼就当没看见,手背贴着额头,并没有高热,才放下心来。

阿诚的脸以可见的速度红起来。

 

明楼抿着嘴,盯了他半响,阿诚真以为他的目光要在自己的脑袋上凿一个洞,“你刚刚说,你不识字?”

他不懂明楼什么意思,点了点头。

明楼不作声,但阿诚敏锐地感受到了一股低气压。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哪个举动不合时宜,只能挖空心思地想,跟着明楼一同沉默。

“那你想识字吗?”明楼问道。

“想。”几乎是下意识的,阿诚不加思索地说,两眼忽然亮堂堂的,像闪着光一样。

阿诚这反应很是出乎他的预料,他又开始沉默,沉默又仿佛在思索。这让阿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可他确实是想。

很想识字,很想念书。

以前弄堂里有挺多孩子的,阿诚在家里做家事的时候,常常听到他们三三两两的嬉戏声。他们朗朗地念着自己并不懂的诗句,有时是几句洋文。那时他就羡慕极了,幻想这一日自己也能背着书包去学堂里念书。可后来,他就不想了,因为不可能。桂姨能让他吃上一顿饱饭都是奢求,又怎么可能供他读书呢?

 

“阿诚,我教你识字念书,可好?”明楼这么问。

阿诚明显地怔了怔,眼睛瞪得更圆,看不出是大喜过望还是受宠若惊。

明楼并不等他反应,“就这么决定了。正式入学之前,你就跟着我识字念书。”

明楼牵起他的手,朝书房走去。

 

直至被牵进书房,阿诚还是愣的。等到明楼抱着他坐在书桌前,展开了纸,他反应过来。

第一反应是挣扎。

明楼不大会哄孩子,但对阿诚出奇地有耐心,他拍拍阿诚的后脑勺,说道,“别乱动。”

明楼说话间呼出的气细细密密地扎在孩子颈后,叫他一颤。

“阿诚,桂姨千错万错,只有一件事没做错。”明楼执起笔,“她给你取了个好名字。”

阿诚不懂字。

可是明楼笔画苍劲,力道均匀,自蕴着一股冷静稳重的力道。那墨迹也像有了生命力,洒脱而又收敛。

“诚,信也。”

“阿诚,相信大哥。”


【明长官实力蒙骗诚宝宝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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